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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粱仙·一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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黃粱仙·一

回程路上,明懷鏡一直默不作聲。

渡霞山一行得到了線索,原本應當禦劍立刻去往空明澤,了解黑色粉末的具體用途,但明懷鏡卻只是扯了扯雷定淵的衣袖,低聲道:“先走走吧。”

渡霞山有顏尋空的神力籠罩,有時跟隨他的心情而動,大部分時候都是春暖花開之景。

出了這山,雪花落到明懷鏡的眼睫上,他才反應過來,如今正是隆冬時節。

兩人腳步在雪地上印下一深一淺的印子,發出咯吱聲響,在靜謐的天地之間,格外明顯。

就這樣走了許久,明懷鏡突然停下了腳步,道:“雷定淵。”

雷定淵依言停了下來,淡色的眸子安靜無比,默默看著他。

不知為何,明懷鏡本來在心裏反覆咀嚼了無數遍的話,看著面前這人,卻仿佛像被扼住咽喉,難以發聲。

但他最終還是說出了口:“雷定淵,你不要再跟我一起了。”

可雷定淵越不說話,他心裏就越慌,最後竟覺得雷定淵的眼神熾熱如火,又冷若冰霜,逼得他不敢直視。

明懷鏡連忙移開視線,道:“你回八千明極去吧。”就要獨自前行。

但他身形一頓,回頭,雷定淵正死死抓著他的手腕,讓他再動彈不得。

這一刻,明懷鏡心中有什麽在瘋狂動搖碎裂,但他卻鬼使神差地開口,道:“我不要你了。”

他的手腕仍然被雷定淵如鎖鏈般箍住,但那施加其上的力道卻又小心翼翼。

雷定淵絲毫不為所動,道:“阿鏡,我知道你心裏在想什麽。”

明懷鏡不去看他,手上開始用力掙紮:“這件事本來就跟你沒有關系,你別管了。”

雷定淵放開了他的手腕,又上前至與他不差一步的距離,直視著他的眼睛:“真的與我沒有關系嗎?可是據王青所說,我也是被算計的一環。”

明懷鏡猛地擡頭:“是我把你牽扯進來的,他們有什麽沖我來就好了,現在這個樣子,之後還會發生什麽誰都不知道,萬一我——”

話至此處,明懷鏡的聲音戛然而止。

以他現在的身份和身體,他再清楚不過自己最後會是什麽樣的結局。

但雷定淵只是默默道:“我不會讓你死在我前面的。”

明懷鏡的眼眶有些紅,聞言一下怔楞在原地,擡眼看著他。

這是他自被貶凡間以來,第一次聽見雷定淵將“死”這一事實,這個字,放到明面上說。

雷定淵又道:“即使這局中人沒有我,我也會進來。”

其實明懷鏡心中隱約知道那答案是什麽,但他還是問道:“......為什麽?”

雷定淵沒有絲毫猶豫,答道:“因為你在這裏,阿鏡。”

“百年前你登上天帝位後,下放四大神族入凡,我一無所知,那百年間你在天界過得如何,有沒有人欺負你,我一概不知,現在,你還是打算推開我嗎?”

明懷鏡看著他,胸膛急促起伏,道:“......我不想你死,你還可以活很久。”

聞言,雷定淵沈默了一瞬,開口道:“你若是不在,永生於我即是詛咒。”

……

天寒地凍,明懷鏡卻感受不到刺骨的寒冷,這一刻只覺得全身血液在汩汩流淌,胸口熱得發燙。

明明下雪天寂靜無聲,他的腦袋卻不斷嗡鳴作響,仿佛過了有幾萬年之久。

呼吸之間的白霧縈繞在二人跟前,讓他有些看不真切。

突然,他覺得鼻尖傳來令人安心的,十分熟悉的溫暖氣息。

那草木氣鋪天蓋地而至,瞬間便讓他安定了下來,待明懷鏡回過神,才發現自己被雷定淵抱住了。

還是那樣的擁抱,雖然手只是虛虛地搭在背後,但卻溫暖又堅定。

明懷鏡作勢伸手去推了下他:“你......做什麽。”

默然許久,雷定淵的聲音在他的耳邊響起——

“阿鏡,不要推開我。”

..

自上次二人來空明澤參加夜宴之後,到現在,已經有許久未見,雷定淵提前用了金烏傳訊,因此二人剛到空明澤神道,便已遠遠能看見,遠處大殿外,立著一道綠色身影。

白承之將二人領至議事堂,簡單寒暄一番後便直入主題:“是什麽樣的毒?”

雷定淵將那裝著殘餘粉末的乾坤袋拿出,白承之接過來,只聞了一下,便點頭道:“稍等我一下。”

不過片刻,白承之便從後殿回來了,不過這次身後卻多帶了一人,那人聽上去似乎是還沒睡醒,迷迷糊糊道:“我的好哥哥……這麽大清早的做什麽急匆匆地叫我起來,你去處理不就好了……”

白承之也不說話,只是狠狠清了清嗓子,明懷鏡擡手打了個招呼:“白二公子,早上好啊。”

白靜之聞言渾身都打了個激靈,瞬間清醒了過來:“明公子——還有雷門主!你們怎麽來了?!哥你不是叫我看飯的嗎?”

白承之簡直要掐人中了:“……我叫你起來看藥。”

似乎是覺得這樣的場景實在有些不太靠譜,白承之才捏著眉心道:“我平日多處理空明澤對外事務,靜之常在家擺弄這些玩意兒,對於草木制藥,他比我更加了解。”

隨即,他便朝桌上的乾坤袋一揚下巴:“在那兒,雷門主和明公子需要幫忙,你要仔細點。”

白靜之過去小心翼翼地拎起乾坤袋,一邊道:“哥你開玩笑呢,這東西一不留神我就歸西了——噫,這什麽味道?”

只是剛剛打開袋口,那乾坤袋就立刻被白靜之兩指夾著離了八丈遠,明懷鏡一臉茫然:“什麽味道?”

白靜之更加茫然:“你們都聞不到嗎?”

見面前幾人都明顯一副無所知的模樣,白靜之恍然大悟:“哦——我想起來了,前幾天我試了一副草藥,好像會對嗅覺產生一些強影響……”

他腦袋被白承之一扇,發出清脆的聲響:“什麽藥都敢往嘴裏送,你不想活了?”

白靜之捂著腦袋:“哎呀哥,我自己心裏有數,再說我這不是沒死嗎?先不說這個了,這粉末的味道,我好像在哪聞到過。”

但見他開始從懷裏掏東西,道:“等等等等,不能妄下定論,我要仔細瞧瞧。”

三人都圍坐在桌邊束手無策,看著白靜之在身上東摸西摸,這場面實在有些好笑。

好半響,他終於掏出一樣東西,往桌上一放,發出叮鈴的清脆聲響。

這是一把銀制的小勺,勺柄細長優美,其上還刻著精細繁覆的花紋,勺口卻十分小巧,看著並不像是用來作食用的。

“這毒不能隨便碰,”白靜之拿起銀勺,輕輕舀起一點粉末,“讓銀勺來看一看。”

看見這把銀勺,白承之先是略微驚訝了一番,隨後問道:“這把銀勺,你還帶著?”

白靜之專註無比,隨口答道:“當然帶著,你送我的五歲生辰禮,要是弄丟了我就死定了。”

又見他割破了手指,讓滴血與粉末混合其中,剎那間,血液帶著粉末彌漫上整把銀勺的花紋,泛著暗紅色的光。

妖冶詭異,卻又的確美麗。

明懷鏡和雷定淵還未知其所以然,但白靜之已經皺起了眉頭。

他再試了一次,還是同樣的結果。

最終,白靜之放下銀勺,擦了擦手,道:“這毒有點奇怪。”

幾人耐心等他把話說下去,白靜之歪著頭思考了一會,才慢慢開口:“此毒,毒性算不上烈,卻也不能說它不烈……”

白承之有些無奈:“一個月沒出門,話都不會說了?”

“哎呀不是,讓我想想該怎麽形容,”白靜之撐著腦袋,“明公子,雷門主,這毒你們是在哪裏發現的?”

明懷鏡將之前在凈水鎮的經歷隱去重點,說了個大概,聽得白靜之連連點頭,最後一拍大腿:“對了,就是這個!這毒乍一看平平無奇,但遇水之後就會開始緩慢散發毒性。”

“不過聽你們說來,這毒似乎對凈水鎮那些人的影響並不大啊,最多也只是讓夢饕出來了而已——”

“那這是怎麽回事呢……?”

白靜之疑惑非常,盯著桌上的銀勺看,明懷鏡問道:“怎麽了,這銀勺有什麽不對嗎?”

白靜之搖搖頭,解釋道:“這把銀勺,是我哥從蓬洲山上采來的玄銀所制,可測世間萬毒,我的血配上藥,在它身上,若是無毒,便是清澈透明的模樣,可若是極毒——”

“就是現在這般的暗紅色。”

語畢,白靜之又思考了一番,才再次開口:“這麽多年,暗紅色我都只見過兩次,實在太稀罕了,幾乎沾上就必死無疑,可凈水鎮的人也好端端的啊。”

“那鎮子上的人是做了什麽事,要被這麽針對啊?”

聞言,白靜之站起身來,同時推著白靜之往後殿走:“好了,你的事做完了,小孩子就不要管這麽多了。”

白靜之不斷回頭:“誒——哥不帶你這麽用人的,用完就扔,這也太無情了!”

“等一下。”

白承之回頭,卻發現明懷鏡站了起來。

明懷鏡先是作了一揖,才道:“不知白二公子,能否再幫一個忙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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